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雲開(10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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雲開(10)

什麽夢?

江在水堪堪咽下了這種沒什麽營養的問題。

能讓人性情大變的能是什麽夢,前世今生的記憶罷了。

宮恒就是海宮神,江在水細來想想,只覺得處處荒謬。

難怪那一龍一鳳態度奇怪,他們分明是早就知曉了吧。

“你的目的是什麽?”江在水轉過頭,問身旁站著的祝江臨。

祝江臨搖著扇子嘆道:“小友這話問的,分明是不信在下,真是令聽者傷心。我能有什麽目的呢?隨手幫一幫可憐人罷了。”

江在水冷笑一聲,直接轉臉問那位海宮神,“祝江臨的目的是什麽?”

“他確實沒什麽惡意。”海宮神語氣淡淡,“不過是自保手段有些過激而已。”

自保手段?

不知為什麽,江在水總覺得海宮神這話,有種對祝江臨的莫名的不爽。

“算了。”海宮神呼出一口氣。

他在拿出自己的內丹藏龍的記憶時,就已經想到過這癟犢子會怎麽過河拆橋了。

失憶了嘛,警惕一點,很正常,很正常。

海宮神站起身。

……過了最開始記憶帶來的強烈懷念與滄海桑田的恍惚,他果然還是很想打這龍一頓啊!

他握了握拳,借著夜色狠狠瞪了祝江臨一眼。

而後,他向上一躍,輕巧地從結界上“摘”下了那枚海宮珠。

海宮珠到了他手裏,保護結界也就自動消失了,雷聲陡然大了起來,躍躍欲試地要劈下來。

可惜“霜下春”已經結束,劫雷轉了轉,找不到目標,只好警告似的最後轟鳴了兩聲,忿忿退場。

海宮神落在魏桃面前。

這位小神仙恢覆了記憶,實力不知漲沒漲,個頭卻顯然沒什麽變化。

他看著比自己還高出一些的魏桃,神色自若地懸在了半空,讓自己看起來比魏桃高一個頭。

魏桃動了動唇,想說什麽,但卻發不出聲。

“魏家的小孩子啊。”海宮神看了她一眼,背著手,老神在在地問道:“你是從哪裏得知的生死契?”

魏桃搖了搖頭。

“還被下了封口咒?”海宮神看上去並不意外,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了她的眉心。

魏桃只感覺好像有一團清洌的水從眉心竄入靈體,在她識海內轉了一圈,揪出了個什麽東西。

水團躍躍欲試地揮起了拳頭,那東西卻在被揪出來的第一時間自行化成了灰。

“跑得好快。”海宮神將自己的靈力收回來,嘀咕了一句。

而後他拍了拍魏桃的肩膀,道:“你現在可以說了。”

魏桃直接跪了下來。

她作為陣眼開啟了還靈陣,又馬不停蹄地施展了“霜下春”,如今魂體虛弱飄忽,就靠同海宮神的生死契吊著沒散。

江在水看過去,只覺得她離魂飛魄散差不了多少了。

而生死契……對於神仙來說,被凡人強簽的生死契,難道會很難解嗎?

魏桃顯然不會不知道這一點,但她只字不提保全,只是單膝跪地,像屬下匯報工作一樣,坦然地將自己所了解的盡數告知。

魏家小女兒七歲時父母雙亡,心懷仇恨,欲報無門。

她知道父親是怎麽死的,因為父親去世那天,她和父親一起去了永念園。

那天不是魏母的頭七,也不是年節、清明之類特別的日子,只是小魏桃想娘了,想和娘說說話。

她哭得兩眼紅紅,父親就帶著她去了永念園,和她講世間生老病死、日升月落。

父親抱著女兒,笨拙地用那些晦澀的人生哲理安慰她。

而魏桃聽不懂,只是委屈地哭,說想吃娘做的桃花酥了。

那時魏桃雖失去了娘親,但她眼中無所不能的父親還在,她以為父親會一直哄她、保護她,會在今後她懷念娘親的桃花酥時,摸著她的頭發答應學來給她做。

那成了她最後一次任性。

因為回程的路上,她失去了自己的父親。

七歲的魏桃也許還不知道靈寂鬼物代表著什麽,可待她慢慢長大,陰暗的一角就向她展示出來。

母親的離世、鬼物的出現,一切種種都是一個醞釀已久的陰謀。

她懷著滔天恨意,怒視海宮神觀裏新任的祭司,甚至痛恨起帶來這一切的那位神靈,卻無計可施。

而就在一年前,她遇到了一名邪修。

那邪修一身黑色長袍,身穿鬥篷,兜帽遮下來,下半張臉帶著黑色面巾,長發不束,放任其披散而下,看不清臉,身上也沒有任何勢力的標識。

他約莫是個中年人,身材高大,嗓音粗沈,出現的十分突然,在魏桃前往永念園的路上攔下了她。

總的來說,他雖然裝扮詭異,氣質卻奇妙的並不符合魏桃對邪修“矮小陰森”的印象。

魏桃低著頭,道:“那人突然找上我,直接點破了我的身份,甚至說出了海宮珠的存在。”

她頓了頓,又補充道:“但他的說法是,‘與海宮神相關密切的一樣傳家寶’。”

海宮神“嗯”了一聲。

魏桃便繼續道:“他說他可以幫我報仇,但是需要我犧牲自己,並給了我很長時間讓我慢慢選擇,隨後就消失了,只告訴我決定好了告知他。”

比他高一截的人跪了下來,海宮神也就不費勁飄著了,他站在魏桃身前,語氣不辨喜怒:“你有聯絡他的方式?”

魏桃搖頭道:“沒有。我只被要求在每一步行動前,從巷外柳樹上折一根樹枝,插在家門口提前放好的水瓶裏。”

海宮神一時沒再說話。

魏桃猜這是讓她繼續的意思,“我想了三天,答應了他,他便給了我一卷玉簡,上面不光記載了還靈陣,還有幾大禁術,他說我也許用得上——生死契與‘霜下春’都是從那裏面學的。”

“玉簡還在你手裏嗎?”海宮神問。

魏桃搖搖頭:“我死後,他們應該就將玉簡拿走了。”

與海宮珠結下生死契,勉強可以看作是神與人類結下了生死契。

在這種條件下,海宮珠對魏家歷代子孫那份源於血脈中的壓制就會松解許多。

也因此,魏桃可以放出“海宮珠”存在的消息,引來錢府之人,順著他們的意願死亡,附於海宮珠,進入錢府,策劃一場覆仇。

江在水在一旁聽著,皺起了眉。

上古八陣、禁術,這些東西即使她身為躍玄觀大小姐、白鹿門表小姐,也不是那麽容易接觸到的。

上古八陣還只是因為資料珍貴且殘缺被珍藏,禁術可是修真界強力禁止打壓的東西。

什麽人能把這種東西隨便交給一個渡城的教書夫子?

她越想,越覺得這事辦得很有龍子風格。

海宮神還在繼續詢問:“既然如此,你總不能單記住了‘霜下春’?玉簡還有哪些禁術?”

魏桃好像脫口要答,張了張口,神情突然變得愕然起來。

在場一神一龍,還有一位知道的太多的大小姐,一看她神情就明白了。

江在水心情覆雜,一時不知是該感謝背後之人抽身拆橋慢,還給魏桃留了用“霜下春”救人的時間,還是該感嘆自己腦子開了光,怕什麽來什麽。

這顯然就是人家的後手了,想來是趁宮恒清理封口咒術時,順便消除了些“不該被教書夫子知曉”的秘密。

“罷了。”海宮神擺了擺手,嘆息道:“你起來吧。”

魏桃依言起了身。

海宮神看了一眼地上躺著的魏麟,確定他已無大礙,便對魏桃道:“你家弟弟,自己把他送回去吧。”

魏桃楞了下,道:“大人,我觸碰不到陽世之人。”

“那還要我幫你善後?”海宮神沒好氣地問。

“不,當然不敢。”魏桃連忙搖頭,解釋道:“小麟身體已經沒事了,等他醒後,自然會帶著見止回家。”

她沒有任何猶疑,接著道:“大人是想讓我處理好後事再解開生死契嗎?不必如此,我……”

“本將軍解開生死契?”海宮神似乎是覺得荒謬,重覆了一遍,問她:“你這個狀態,我解開生死契你可就要魂飛魄散了,怎麽還上趕著找死呢?”

這話問的沒水平,魏桃可不就是上趕著找死成功了才變成這樣的嗎。

江在水揉了揉眉心,扯了扯祝江臨的袖子,傳音問他:「所以你到底是為什麽要摻和這事?」

她圍觀了全程,也沒圍觀明白這龍子到底是哪根筋搭錯了。

祝江臨看戲看得津津有味,對此問題只是一笑而過,回道:「魏夫子還沒交代清楚呢,你思維不要那麽跳躍。」

他停了下,穿過來的聲音裏帶了笑意:「吃著碗裏的還要看著鍋裏的。」

我把你腦袋按鍋裏!江在水氣得轉過腦袋不理他了。

魏桃還在滿臉不解:“可是我違背千年約定在前,作惡多端在後,本也該魂飛魄散了。”

而後她悟了似的一擡眼:“您是想留著我的魂靈加以劫雷罰嗎?”

海宮神在她起身時就又飄起來了,此時身高正好,擡手就是一個暴栗砸她腦袋上——陽世之人與魂靈不能接觸,神仙可不會。

神仙懶得給這軸姑娘解釋,反問她:“千年約定是什麽?”

魏桃:“將海宮珠內的東西交給龍……”

防護罩還沒撤,祝江臨眼疾手快地增加了其隔音性。

江在水於是錯過了“龍神大人”四個字,疑惑地擡眼看他。

祝江臨眉眼溫潤帶笑地看著她,哄人似的問:“生氣了?”

江在水:?

祝江臨微微彎腰,雙手和扇子一同背到身後,神情居然帶上了一絲委屈:“我就是隨口一說,如有冒犯,小友罵我都行,別自己置氣。”

江在水簡直沒脾氣,“沒生氣好了吧,你快撤了罩子,我還要聽呢!”

龍神大人目的達成,好說話地撤了罩子。

江在水沒察覺到不對勁,註意力又隨著魏桃的話走了。

祝江臨微松一口氣,覺得渡城這事,還是早點辦完的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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